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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匠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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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匠學

和吳方一樣想的人不多, 但朝堂之中暗潮湧動,司梨的推廣在新奇作物風潮中起了很大作用,覺得她只是玩鬧的人不會管, 意識到問題的人會出手幫忙,而真正想阻止這件事的人, 或多或少在之前太子大婚的動作中受了壓制, 無暇他顧,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暫且擱置了看起來還來得及阻止的作物推廣,先處理旁的事務。

借著太子妃的名頭,春耕準備結束後,因為酒樓食肆裏提到土豆紅薯的人增多, 以及往來居的玉米需求, 去挨家挨戶查看春耕情況的縣丞們寫下了匯報匯總到戶部。

同樣的消息也放在了太子案頭,司梨自尚膳監回來看了一眼江衡雲遞來的折子, 念著上面的話, 笑起來,“番薯土豆增加,觀望者眾……這是好事啊, 國家推廣總會招來關註, 就讓百姓自己決定種什麽,吃飽了才有精力做別的。”

江衡雲長手攔腰環抱住她,將走過的司梨禁錮在懷中,蹭了蹭她的發梢,“番薯土豆儲存困難, 稻谷方為正道。”

“種這些的就像種菜一樣,比起主糧終究是少數, 但產量多,只是把之前的半畝地擴到了一畝兩畝罷了,就算京城真吃不下這麽多,運到西北西南去也不錯。李娘子跟我說廚藝學子招生想去別的地方找找,我覺得這個思路不錯。”司梨回頭親了一口他挺翹的鼻尖,嫣紅口脂留在上面,倒顯出幾分弱質可憐來。

江衡雲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往後稍退,避開了司梨又落下來的吻,手上攬著司梨的力道卻越發緊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司梨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貍,“我要去書院,你這個掛名山長,要不要一起來?”

群英書院和旁邊的群英匠學如今已然換了個面貌,臨近三月,秋闈的報名結束,科舉第一場縣試考試成績已經出來,游走在大街上的讀書人光看著女學生們包攬前十的成績,說話聲音都沒了底氣。走在路上,剛開始試探著去書院旁聽的廚藝學子們腰桿都挺得比別人直些。

“念書有天賦的終究是少數,不過學認字算術是沒壞處的,沒天賦的孩子沒必要壓著他們非要只走同一條路,人都是要活下去的,廚藝,繡技,醫術,行行出狀元嘛。”

司梨的話說服了本就是走在時代思潮前列的書院夫子們,不再限於一科,連請人看病,都要問一句願不願意來授課。

古代傳承的敝掃自珍習慣讓醫館見到書院夫子簡直如臨大敵,事情傳開,以司白甫為首的人只說這是瘋婆子。蕭嬙也限制了蕭綺的往來,只讓她好好讀書,司梨卻品出了些旁的意味。

皇後雲笙的手劄中說蕭嬙太過受家族所控,朝堂上閣老們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盤,但大方向受江衡雲控制這點是一致的,但明明已經處事傾向於改革派的司白甫還在,朝堂卻多年平衡著,作為人盡皆知的司白甫的對頭,蕭嬙傾向的是哪一派,顯而易見。

或許蕭嬙心中也是矛盾的,她見過改革者雲笙,也默許女兒走上了改革路線,但當年雲笙的死裏是否有她或她的家族一番助力,著實難講。

司梨收下了蕭府送來的帖子,輕嘆一聲。

繡技大家仲千針的到來也加快了群英匠學的建立,西城靠北的群英書院開始勘察京外地形,一技之長第一次在書院夫子心中得到了雖比不上讀書,但也差之不遠的地位。

廚藝學子們大多是讀半天書,回家幫半天忙,而回家的半天裏,南城由往來居夥計們組建的夜校也得到了她們這些半懂不懂的小夫子們的幫助。讀書識字在百姓眼中向來是值得尊重的,受了恩惠的各家孩子們將這件事遠遠傳開,在聽說了匠學需要各行各業夫子的匠人們心底留下了淺淺痕跡。

又是一天司梨方上完課,匠學門前或蹲或站了幾人,粗糙的衣裳洗得發白,手骨是幹慣了重活的人才有的痕跡,但洗得幹幹凈凈,見司梨出來,連續撲通幾聲,幾個年紀不小的中年人在司梨面前跪了一片,“殿下!”

送司梨出門的狄樂語被嚇了一跳,清河橫身擋在司梨前面,目光不善,司梨楞了一瞬,才道,“這是怎麽了?各位有什麽事嗎?”她始終沒習慣自己也成了“殿下”,被人一叫,差點要回頭看看江衡雲是不是在背後。

“俺、俺會種地!”“我是做木工的!”

七嘴八舌一片亂糟糟,司梨卻聽出來了他們的訴求。這些人是聽說群英匠學缺夫子,來應聘的。技藝可能不是頂尖,但比之先前女學夫子們請人屢屢碰壁的遭遇來,有人上門就是一大進步。

“我明白了。”司梨笑了笑,“各位進院稍候,要做群英匠學的夫子,沒有真本事可不行,我會讓人考核一二,過關者留下。”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來的七八人裏大多點頭,手掌交握有些局促地看著司梨。也有人聞言眼珠一轉,大聲道,“俺們可不認得字,不想要人,直說!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手藝,俺還不想拿出來嘞!”

“考核由特別邀請的工部與戶部大人們進行,技藝如何,傳承如何,自然由他們判斷,識字與否並不在考核範圍。”司梨只當沒聽見惡意找事的話,聲音依舊溫和。工部匠人與戶部農學,基本上等同於大寧的國家隊,雖然可能技藝不是最頂尖的,但論眼界廣闊,無人能及。

司梨上前一步,讓開了大門,這個動作讓躲在人堆裏挑事的兩人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些。“各位,請吧?”

方才出聲的一人梗著脖子隨了大流,跟著狄樂語身後的護院們進門,和他站在一處方才交頭接耳的人卻嗤笑一聲,掉頭就走,“沒有真本事,還想請人?”

司梨看了他一眼,提起裙子上了停在一旁的馬車,剛撩起簾子,就對上了江衡雲沈凝眼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板著臉做什麽?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我海口都誇了出去,太子殿下,這人借我幾個可好?”

她說著,坐著傾身上前勾住了江衡雲下頜,若有若無地撥動金絲冠在下頜打的繩結,一身朝服顯然才從閣中議事回來的江衡雲平淡神色中便多了一絲隱忍,喉結滾動,低頭噙住送上門的唇瓣,沙啞的輕喚在暧昧水聲中溢出唇瓣,“梨梨。”

“殿下,人抓到、呃……”得了司梨暗示去抓人的清河剛挑起車簾,就啪地放下了。車廂裏雙手撐在太子膝上仰頭任他親吻的少女明麗中多了一點艷色,連她看一眼都覺臉紅心跳。

司梨眨眨眼,看出了江衡雲被打斷的低氣壓,後退些許自己擦掉唇邊水漬,故意拖長音調,“正、事、為、重、啊,殿下。”

在彼此的攻城略地裏不分勝負的江衡雲淡色唇上一片嫣紅,冰雪美人染了十丈軟紅,姝色艷艷,挑眉看了司梨一眼,勾得人心裏癢癢。他不緊不慢地用手背擦掉了唇上印的口脂,剛擦完,司梨就伸手勾住他冠下金線,拉近了兩人距離,迅速探頭又吻了一下。

“交給葫蘆去審。”江衡雲的聲音很快恢覆了淡然,他變換了一下坐姿,“回宮。”

抓到的挑釁者卻是個城中閑漢,只知道有人給了錢來鬧事,旁的一概不知,得到了給錢者的模樣口述後,當夜,劉閣老家中便有人上門。

得了警告的幾家漸漸停手,第一批上門的匠人和農夫當天下午就受了考核,兩部來的小吏和匠人在匠學外擺了場地,人人都可觀看,人人都可參與。剩下的六人裏經過選拔,最終只留下了一位木匠。

但其他人對這場考核挑不出半點毛病,沒被選上不過是因為他們技不如人。即便如此,他們來去也得到了匠學夫子和同行們的施禮和尊稱,讓這些原本生活在下層的匠人們又是戰戰兢兢,又是心頭一片溫暖。

群英匠學擺出的態度十分明了:有一技之長,便能受到尊敬,考核也不存在暗箱操作。處於觀望的真正有本事的匠人們大多心底起了波瀾,被調來進行考核的工部戶部的官吏再次來到群英匠學後,連著十天都沒能回自家部門。

匠學的夫子逐漸到位,仲千針傳信叫來的中青代繡娘們也千裏迢迢一個個趕到了京城,司梨再次來到匠學時,頭發銀白的仲千針正拍著伏在她膝頭哭成一片的兩個中年婦人,笑容慈祥。

“我老啦,動動嘴還成,真要教人拿針線,眼睛就跟不上了,教材寫書和帶徒弟還得靠你們呢。就是叫你們過來,也賺不了多少錢,別在心裏埋怨我就成。”

哭得直打嗝的中年婦人搖搖頭,“師父在哪,我們就在哪!要不是您教了我們,我們哪有今天呢?”

司梨聽過仲千針的故事,在江南自學成才的第一繡娘多年沒有新的作品,要不是女紅科夫子記得,或許連人都不會去找。而中年到老年這些年裏,仲千針走過江南西南,一路上將自己獨創的手藝不知教了多少人。

師徒相見的時候,司梨不欲打擾,悄悄退開了。按著她寫好的膳食科初級教材,剛分出來的女紅科和新組的雜科教材也提上了日程,新進入群英匠學的夫子們一邊認著字,一邊和群英書院夫子們打成了一片。

三月初,準備四月府試的學子們已經陷入了焦灼,備戰秋闈的秀才們則開始了投卷生活,可能做主考官和副考官的翰林學士和各部實權人物府上都接到了上門的帖子,皆是指望能在秋闈前混個臉熟的秀才。

自下轄各地趕到州府的文士們占據了這一月的消費主力,京城作為首都和州府,同樣迎來了文士們。司梨適時將糯米糕改頭換面,起了個“登科糕”的名字渾水摸魚賺起錢來。

在這樣緊張又熱鬧的氣氛裏,群英匠學迎來了一個出乎司梨意料的客人。

“陶陶?”冬去春來,司梨還是婚後第一次見她,被拘在秦學士府上念書的孟陶陶像是又高了幾分,眼神明亮,司梨牽了她的手引進門,“秦學士舍得放你出門了?我還以為要等春闈過了考個狀元回來才能見著你呢。”

“一張一弛也不錯。上門投卷的人太多,老師嫌他們吵鬧,趕了我出門放幾天假。”孟陶陶看著剛建立沒多久的匠學裏剛下課的學子們抓緊時間拉著隔壁書院的學生認字,處處都是生機勃勃,唇邊帶上了笑。

“那回去住?或者我問問釋之,帶你回東宮住也一樣。”

孟陶陶搖搖頭,“學舍裏方便我借住嗎?”她看著司梨婚後依舊活潑明朗,之前的憂慮便放下許多。

“怎麽不方便?他們要考試,能得你指點,怕是要高興壞了。”司梨眼前一亮,拉著孟陶陶穿過雜學科準備的空地,“既然你來了,不如也來給匠學上兩節課?”

司梨本沒指望能說服她來給匠學上課,畢竟八月秋闈,時間實在不多,沒想到孟陶陶點了頭。孟陶陶答應下來,反倒讓司梨心裏打鼓,“你別逞強,萬一耽擱了考試,我得後悔死了。”

“提刀,沙包不可掉……”

孟陶陶停在膳食科窗外,新換的玻璃窗明晃晃的,足以讓人看清廳內的教學現場。站在臺前的明顯還是個孩子,司梨臉上一紅,方才門房說是孟姑娘來了,她就讓班上學的最好的孩子帶著大家覆習一邊這堂課內容,倒讓孟陶陶瞧著像自己偷懶壓榨勞動力了。

還沒來得及解釋,孟陶陶就笑起來,“怎麽,不歡迎我來教人做豆腐?”

司梨楞住了,她最好的打算也就是找基本功最紮實的孟陶陶上基本功的課,誰曉得她幹脆跳過基本功,要把自家傳承菜譜拿出來教?司梨記得孟陶陶過去對狀元豆腐食譜的看重,遲疑道,“這……不好吧?”

“你說的行行出狀元,誰曉得我的學生裏面,有沒有個狀元呢?”孟陶陶呼出口氣,看著廳內學廚藝基本功的孩子們,仿佛看到過去的自己。過去她怕自己能力不夠墮了母親聲名,只敢叫秀才豆腐,如今卻敢說出口了。

“好。”司梨看出了她的堅定,也不再勸,“考試在即,這邊都是些孩子,你別嫌他們糟蹋東西就行。”

“怎麽會?誰做的,誰吃就是。”孟陶陶勾起唇角,隱隱可見初見時的腹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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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有點晚了!發一個肥章!親親各位追更的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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